□吴海霞

雪的印记

一片雪花落下来

在一个名为保定东的车站

一些人起身

成为另一种雪花

落在保定东站

还有一些人带着落满雪的群山

在挤挤攘攘中挣扎着落座

雪越下越大

更多的雪被这列火车串联着

满载着群山河流与村庄

一路摇摇晃晃

从石家庄到安阳

途经洛阳龙门和三门峡

再从灵宝抵达西安

走出西安北站

成为纷飞着的雪花中的一片

想起五个小时前

当火车驶离北京西站

那时的天空还是阴沉一片

窗外

我离开故乡

途经四季

如今在冬天回来

车窗遮蔽了熟悉的生活

让一些事物慢慢消失

越来越辽阔

在这旷野之上

风没有吹散树木的影子

一只飞鸟掠过窗前

消失不见

明亮温暖的阳光照进来

我感到快乐

让一列火车带着自己出发

因为人生是辽阔的旷野

你可以在任何地方

将自己的心轻轻安放

读诗

想读诗的时候

就开始读了

一些短小的诗

像小火车

开走了还嘟嘟作响

一些组章

跋山涉水，翻山越岭

像是串联着好几个省份的铁轨

铁轨，向前无限延伸

火车就要开了

我在站台上目送你

像在重读一首优美的诗篇

我的诵读

将再也无法翻开新的一页

除非，小火车

带你回来

一棵树

再一次经过田野

过去的事物

停留在一棵树的枝叶间

四季还在重复

但是你也许再也看不见

隔着车窗

田野中的那棵树与我遥遥相望

一支忧伤的歌

几乎就要让我心底的湖水

溃堤而出

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

是否也会有一粒种子从寒冷的地下

生根发芽，经沐风雨

成长为一棵树，代替我

继续深爱这美好又残破的人世间

南行记

是一些柔软的东西

连接了北方和南方

最开始是一片雪

在平安驿

将萧瑟与寒冷收纳在行李箱

它装着的东西

要去一个名为金华的地方

那里正是下雨天

细密的雨点

滴滴答答落下来

把萧瑟涂抹成似锦繁花

又让寒冷变得潮湿温暖

你也来吗

我将地址仔细写在信封

连同窗外的雨滴

一同寄给你

不要叫醒我

我行走在另一条蜿蜒的河流

从前的山村与河流

载着另一个我

从过去走向未来

天气晴朗

花朵正在盛开

河流欢腾着一路向前

那些稍纵即逝的房屋和树木

是歌声的翅膀

是蝴蝶展翅的刹那

请不要叫醒我

我梦到的景物和那些一路经过的

地名

应该被我一一收留

放在盛满坚果的金色果盘之中